年4月,浙江奉化。
国民党军第三绥靖总队担任警戒,负责保卫退隐在此的蒋介石、蒋经国父子的安全。
第三绥靖总队副总队长兼第六大队大队长方步舟,和他的部下,这几天一直在秘密酝酿一件大事。
他们计划:23日拂晓发动起义,利用保卫蒋介石的便利条件,活捉蒋介石父子,然后投奔四明山解放区,立上奇功一件。
如果不是后来出现意外,他们很有可能就成功。甚至有可能会改变历史。
策划活捉蒋介石的方步舟,曾经是红军的一名师长。此人又怎么会成为保卫蒋介石的“御林军”大队长?他又有着怎样跌宕起伏的人生?
方步舟是一个经历十分特殊的人物。
我军军史上曾有过这么一个人物:他曾是共产党员,黄埔军校学生,参加过南昌起义,曾担任过红军的师长、军政委。他骁勇善战,也曾为革命立功。
他是中共湘鄂赣苏区鄂东南革命根据地创建人之一,是一位难得的军事人才。我军的许多领导人和高级将领,如:彭德怀、贺龙、滕代远、傅秋涛、徐彦刚、陈寿昌、钟期光、谭启龙等人,都曾是他的领导、同事或下级。
但他没有能经受住考验。在部队打了败仗后,他悲观失望;后来,敌人又俘虏了他的妻子,并以他妻子的生命作要挟,这成了压垮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成了一名可耻的叛徒。
抗战时期,他也曾打过鬼子,并一度想反正。解放战争末期,他又带领部下战场起义,为了将功折罪,他差点活捉了蒋介石。
他率部起义后,陈毅给了他8个字的定性。
他就是方步舟。
“军政、文武双全”的红军师长。
据安徽省军区原副司令员阮贤榜少将在《忆鄂东南土地革命斗争史实》中回忆,方步舟“军政、文武双全”:
“鄂东南苏区创始人之一方步舟叛变投敌了。他在创建鄂东南苏区的革命斗争中是有重大贡献的,他,当时在群众和红军中有很高的威信。此人年(应为年)叛变投敌,年又率部队起义回到人民的怀抱。”
方步舟原名项升平,字充如,后改名为向光如。年8月出生于湖北省大冶县金牛镇一个富裕农民家庭。年考入武汉外国语专门学校,期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年又考取黄埔军校,毕业后进入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年参加南昌起义,时任二十军营长。
之后,方步舟在红军中由于作战勇敢,很快升任红四军第十师二十六团团长。
年3月,中共湘鄂赣省委书记陈寿昌到中央苏区开会时,提出缺少军事干部。
经毛主席指示,让方步舟到湘鄂赣根据地任鄂东南道委书记一职,参与领导根据地建设和反“围剿”斗争。
方步舟在此期间,领导所属部队打了不少胜仗。年冬,红独三师和一些地方部以合并为红十七军,方步舟担任军政委。
年1月,国民党军对湘鄂赣根据地进行围剿。红十七军主力配合中央红军保卫瑞金根据地。方步舟改任省委巡视员,参与对红十六师的领导。
之后,红十六师在敌人的围剿打击下,损失一度非常严重,年11月,重组红十六师,方步舟任师政委,多次打击国民党军,连战连捷。
蒋介石为剿灭湘鄂赣根据地的红军,命令汤恩伯、樊松甫等部到湘鄂赣边区会同湘军何键等部及3省保安团近20万人进行围剿,红十六师部队约余人被国民党军包围在虹桥、长庆一带。敌我力量悬殊巨大,红十六师再次受到严重损失。到了年1月,红十六师在编人员只剩七八十人,湘鄂赣省委将余部编为游击队。方步舟任队长。
年6月“两广事变”发生后,“清剿”湘鄂赣边区的国民党军主力部队调走,留在此处的国民党军保安团力量薄弱。方步舟和政委刘玉堂抓住有利战机,扩编游击队,多次打击敌人,之后重建了红十六师,全师有多人。方步舟任师长,刘玉堂任政委。
为救妻子,叛变投敌,成为可耻的叛徒。
年1月,方步舟率红十六师与国民党精锐新八师遭遇。由于敌强我弱,红十六师伤亡过半。战后,方步舟因指挥不力,受到上级严重批评,并被撤销师长职务。
方步舟不服并与上级争论,最后被开除党籍。
方步舟牢骚满腹,但直到此时,他尚没有产生投敌的想法。
后来,方步舟的妻子在一次战斗中被国民党军俘虏,而他的妻子此时正怀有身孕。
敌人送信给方步舟,以他妻子的生命为要挟,要求他投降。
方步舟三次设法组织营救,没有成功。最终,他没能经受住考验,准备向敌人投降。
年3月21日,方步舟一人带枪逃离部队,几天后,他成为了可耻的叛徒,在阳新县龙港镇,他带枪向国民党军师投降了。
由于他曾是红军的高级干部,敌人如获至宝,当即把他押送到武汉行营,行营主任顾祝同把他任命为武汉行营少将参议。
方步舟叛变后,还曾保留过一点良知。他也曾经向国民党表示:自己不打红军。但他最终还是向国民党透露了红十六师下一步可能的作战计划和行军路线。从而给红十六师后来的作战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湘鄂赣红军游击区因此而再次陷入了低潮。
参加抗战,行为矛盾复杂。
抗日战争爆发后,方步舟任国民党鄂南第八游击纵队司令率部抗日,和日军打仗,也参加了抗日。
据钟期光上将在《中共党史资料》第8卷中撰文回忆:
“(方步舟)和徐彦刚共同指挥了虹桥战役,在‘八一’南昌起义中当过士兵,后来对开辟和发展鄂东南苏区有过贡献。当过鄂东南道委书记,会打游击战,但以后在年逃跑叛变,当了国民党第八游击纵队司令。”
方步舟一边抗日一边反共,他参与围剿过共产党的地方游击队。比如他曾包围袭击过新四军梁湖游击大队,给新四军的游击队造成了较大的损失。
但同时,年,他又和我军秘密联系,曾经想将其所部改编为八路军或新四军,但没有能成功。
另外,他的部队中,也有中共地下党员,年,方步舟为了保护中共地下党员,被国民党九战区以“纵匪殃民”罪逮捕入狱。
这一切看似非常矛盾的行为,充分体现了这个人的复杂性。
策划活捉蒋介石,立下奇功一件。
方步舟被保释出狱后,与其同乡国民党国防部第三绥靖总队长刘培初拉上了关系,被任命为绥靖总队副总队长兼第六大队大队长。
方步舟一边担任国民党的军官,一边又秘密与中共联系。
这期间,他与中共襄河地委派到监(利)沔(阳)地区指导工作的陈秀山联系,表示愿意为解放军做事。陈秀山命令他继续留在武汉国民党部队中做秘密工作。
年初,中共江汉地委城工部与方步舟取得联系,方步舟与中共江汉地委城工部部长邱肱良秘密会面。邱肱良让他寻找机会,率部起义。
当时,国民党军一败涂地,方步舟也迫切希望战场起义,将功赎罪,回到解放军的队伍中去。邱肱良对他的要求表示欢迎,
方步舟回到部队,又把起义的想法,向自己的亲信部下郭挥日和杨俊讲了,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做好了随时起义的准备。
蒋介石宣布“下野”后,和蒋经国回到老家奉化溪口。在蒋经国的安排下,由刘培初的第三绥靖总队在溪口外围担任警戒任务。
当年2月,方步舟所属部队从武汉调防浙江,担任保卫蒋介石的任务,成了蒋介石的“御林军”。
方步舟所部调防后,他多次派人与解放军联系,积极寻求起义的机会。
由于他曾经叛变,为了将功折罪,他反复思考,精心策划,准备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立一件大功,从而折抵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
他做了周密的安排,他的计划是:利用保卫蒋介石的便利条件,趁机把蒋介石扣押了,立下奇功。
他和手下的几个亲信队长反复商议具体行动方案,他们决定:4月23日拂晓发动起义,活捉蒋介石父子,然后投奔四明山解放区,立上一件奇功。
刘培初对他非常信任,没有产生任何怀疑。这就使他的行动,有很大可能会成功。
如果不是他的行为后来引起别人怀疑,加之准备起义前又有人告密,方步舟有可能真的能扣押蒋介石,从而再次制造一次类似于“西安事变”那样的震惊中外的事变。据《蒋经国自述》:
“我当下对他说:你要特别小心,方步舟(刘的副手)一定有问题。刘先生极力为方辩护,说我多疑。我从他的办公室出来时,方步舟穿一件长棉袍,头上戴一个鸭舌帽,低着头,眯着眼坐在火盆边,原来他在外边偷听。他是鄂南红军的师长,二十六年(一九三七年)春不能立足,便投降过来,和刘先生是小同乡,刘先生对他很佩服,请他当副总队长。”
率部起义,陈毅8个字的定论。
方步舟和郭挥日等人经过周密谋划,准备向蒋介石下手了!
郭挥日和他手下的军官葛国华等人商议。
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意外:葛国华表面同意,暗中向总队长刘培初告密。
刘培初对方步舟非常信任,想不到他居然要起义,顿时气急败坏!
刘培初紧急召集手下第五、第三大队等部队,围攻方步舟的第六大队。
方步舟带着手下的一帮亲信,边打边撤,最后有约一千多人跟着他,撤退到了四明山解放区。
当他们抵达四明山乌岩村时,带来的武器有轻重机枪共25挺,步枪支,卡宾枪24支,短枪35支,掷弹筒3具等。
由于方步舟曾经是叛徒,第三野战军第7兵团司令王建安、政委谭启龙接到报告后不敢自行处理,向陈毅元帅请示。第三野战军司令员陈毅组织召开前委会议讨论此事,经研究,陈毅指示:对方步舟“将功折罪,既往不咎”。
据钟期光上将回忆:
“(方步舟)在浙东四明山率人枪各千余举行起义,由王建军、谭启龙同志的七兵团接管。他们觉得不好处理,以后将他送到南京三野司令部来。陈毅同志主持三野前委讨论他的问题,经过研究作出结论:‘将功折罪,既往不咎。’”
几天后,四明工委书记陈布衣等领导,率四明主力部队来到乌岩村,为起义部队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并授予其“光明部队”的番号。
该部被改编后,成为人民解放军,参加了后来的多次战斗。绍兴解放后,该部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2军64师团。
方步舟叛变,本来是犯有死罪。但在人民解放战争的关键时期,他又临阵起义,并带来了部队和装备,从这一点看,又立了功。所以对他“将功折罪,既往不咎”,不再追究他曾经犯下的罪过,但也不会给予重用,后来也没有能够重新入党。
据钟期光上将回忆:
“陈毅同志交待我找南京市委书记彭冲同志作这样的处理:‘分配给他一个工作,不能再入党。’南京市委分配他在安徽宣城一个农场当副场长,后来到南京青龙山林场任副科长。现名向光如(项充如)。以后,他先后被分配到农场工作”。
全国解放后,方步舟改名为向光如,主要担任一些农场及民政部门的职务。年退休,文革中曾受过冲击,年12月改为离休待遇。他写了大量的回忆文章,为文史研究做出了一定的贡献。年,90岁高龄的他在南京逝世。
通过方步舟跌宕起伏的一生,充分说明坚定的信仰对一个人成长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