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徐新洋，脑瘫残疾人。中国寓言研究会会员，中国残疾人作家联谊会会员，湖北省闪小说作家协会理事，黄石市作协和大冶市作协会员。在《长江文艺》《小说月报》《金山》《四川文学》《短篇小说》《江河文学》《微型小说选刊》《微型小说月报》《自强文苑》《中华日报》《国际日报》等国内外报刊发表作品余篇。
简介：秦立才，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黄石市第二批中青年优秀文艺人才库入库人才。获北京市《东方少年》年年度重点文学作品扶持项目文学奖。在《散文选刊》《东方少年》《写作与阅读》《小说月刊》《今古传奇》《海外文摘》《黄石日报》《东楚晚报》《今日大冶》等报刊杂志发表作品百余篇。
我外公给红八军军长李灿当过勤务兵
徐新洋口述秦立才整理
我的外公叫李续朋，年出生。年正月刚过完年的一个中午，天下毛毛细雨，龙角山上一个叫和福的湾子，被一片云雾笼罩。崎岖不平的密林羊肠山路上，一个只有十岁的小男孩，因为饥饿和寒冷，实在走不动了，倒在路边一处山崖下躲雨歇息。那个小男孩就是我的外公李续朋。他是从山下走上来，准备到和福湾去乞讨避难，走到山崖处快要晕倒过去。
这时云雾中一队红军队伍正好从龙角山上，下山路过山崖拐弯，一位红军首长模样的人，看见我外公靠在路边山崖下饥寒交迫，无力行走的样子，于是走过来，脱下自己的棉大衣，给我外公穿上，还叫警卫员给了一个生苕我外公吃。见我外公狼吞虎咽，忙叫我外公吃慢些，不要噎住了。
我外公吃完苕后，从警卫员的称呼口气中，才知眼前这位李司令，原来是红五纵队大名鼎鼎的司令员李灿。当时我外公看见这支军队这么好，首长这么和善，于是就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下山，走了大半天，到了一个湾子时天快黑了，队伍停下来烧火做饭。
开饭时，那个司令员李灿看见了我外公，马上把他招呼过去，还给饭我外公吃。当天晚上，看见我外公孤苦伶仃，无处着落，还叫我外公在他身边，和首长在祠堂里搭地铺挤着睡了一夜。李司令还亲切地问了我外公姓名以及家里情况，半夜时还给我外公盖被子。
我外公说，和李司令睡在一起的那天晚上，听他时断时续咳了一个晚上，当时我外公还以为司令感冒了。实际上李司令得了痨病(肺结核)，咳得睡不着觉。难怪睡觉时要我外公睡另一头，不过当时我外公并不知道这些情况。
第二天天没亮，红军队伍紧急集合，启程上路，我外公就跟在队伍后面走。他觉得这支队伍好，跟着他们有饭吃，不挨饿，不受冻，不受人欺负。走了约莫七八里路，来到一个叫木排墩的山村，队伍停下来做早饭吃，首长又看见我外公跟着他们队伍走，忙叫他过去吃饭。饭后就对我外公说，小续朋，吃了饭后你就回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我也要当兵。外公觉得跟着这支队伍走，有饭吃，不会吃亏。
你太小了！李灿摸摸我外公的头说，过两年再来跟着我们去当红军打仗吧。
我已经十岁了！我外公见机不可失，他们走了，到哪里去找他们？于是就急得哭了起来。他觉得他们一走，他又没饭吃了，又要受人欺负了。我外公在家里实在饿不过，常受人欺负才逃出来的。
看你跟定了我们，这样吧，别哭了。李司令看见我外公皮包骨头，又黑又矮，就有些同情他，不收下他吧，他也是走投无路。当时在红军队伍里，十三四岁的人多的是，都是被逼无奈，从家里跑出来跟着红军闹革命的，只不过他们个头都比我外公要大得多。这样吧，你跟在我身边，给我当勤务兵，帮我拿些东西，好吗？
好，要得！我外公马上转哭为笑，首长叫我做什么，都成，就是别把我赶走。
就这样，我外公成了李司令的勤务兵。李司令见我外公人虽小，但还很机灵，很勤快，很喜欢他，也没让他扛过什么重东西。
我外公很高兴，因为天天有饭吃了。虽然那时红军处境艰难，日子很苦，在董家口、南山头、金柯、郑家沟等一带高山丛林间生活，神出鬼没，常与敌人周旋，一天难得吃上两顿饭，有时打仗或者急行军，还一顿都吃不上。吃的也多是红苕、南瓜汤之类食物。很少有吃饱一顿饭的日子。穿的也多是草鞋，睡的也是稻草。下雨天还没稻草睡，只能钻进山洞里躲雨。看见成千上万的蝙蝠，白天挂在洞顶洞壁上，晚上在洞口飞进飞出，红军那时的生存环境确实太恶劣了。在殷祖和刘仁八，到处都是白兵设卡搜查，经常还进山围剿红军。
但是我外公乐意跟着红军跑，因为他看见他们除暴安良，杀富济贫，是专门为穷苦人打江山的。跟着红军走，我外公看见了希望。
同年三月，我外公跟着李灿司令他们驻扎进刘仁八大董湾祠堂。祠堂看门老人叫董寿昌，他看见李司令每天晚上咳得很厉害，早上起来，站在门口小石拱桥上咳血，血水染红了港水。看了几次以后，老人便知首长得的什么病，于是就上前对首长说：李司令，我这里有老辈传下来一个治你这种病的偏方，用古银杏树根加猪肠、红豆煮着吃，能治这种病。
谢谢老伯！可以试试。李司令很感激，到哪找古银杏树呢？
离这里不远的鸡头山东佛寺就有一颗百年古银杏，我带你去挖。我外公听老人对李司令说。
那感情好，多谢您了！于是李司令带着我外公还有四个警卫员，在老人带领下，走了约莫半个小时便到了鸡头山东佛寺。
听说当时东佛寺是大冶第五区苏维埃政府秘密成立地，第五区苏维埃政府主席王忠强，还有陈治柏、董相启等领导，正在寺庙门口说话，突然看见红军司令员驾到，很惊喜，忙跑下去迎接，司令驾到，有失远迎！
王主席好！大家好！我外公看见李司令看着庙旁那棵百年参天古银杏树，对王主席说明来意后，董相启和董寿昌两人忙去找锄头挖银杏根。
司令来得正好，我们正在为一事犯愁。王主席说。原来第五区苏维埃政府在东佛寺成立至今，还未挂牌，原因是想找个有名望的人赐墨宝。现在见红军司令员找上门来了，正求之不得。
好！李司令听了欣然应允。于是王主席忙叫人在寺庙门口摆上桌子，铺好纸，研好墨。我外公上前帮李司令拿着他脱下的上衣，看着李司令摆好架式，气沉丹田，提笔沾墨，一挥而就。
李司令笔力果然深厚，气势雄健，一气呵成！我外公看见李司令写完，马上响起一片喝彩声。
献丑了！司令拱拱手谦虚地说。
后来我外公看见工作人员将司令写好的字拓到寺庙门上，于是大冶县第五区苏维埃政府11个大字，跃然上墙。衬着这深山古庙，格外有韵味。
接着李司令和王主席坐在桌旁，边喝寺庙方丈递上来的茶水，边谈了一阵话，分析了当前敌我态势，以及交待王主席他们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大家把古银杏树根挖回去以后，和着猪肠和红豆一起煮熟以后，我外公拿出银针试了一下药水的毒性，又喝了两口，稍等片刻，见安全无碍，才倒入碗里送李司令喝。看见李司令喝了几天药水之后，咳嗽和咳血情况果然缓解了许多。
大家都非常高兴，又去挖了两回古银杏根。我外公装着当地小孩子，还跑到刘仁八街上肉铺那里买了两回猪肠。红豆是董寿昌老人从家里拿来的，李司令要给钱，老人说死都不要。说，你们红军为了穷苦百姓，打敌人连命都不要，我拿几粒红豆出来，算个什么。
同年四月，李司令率红五纵队攻打金牛、汀泗桥、贺胜桥、官阜桥等地，切断铁路和电话线，直逼武汉、长沙。每次打仗前，为了安全起见，李司令都把我外公安排在一家农户里躲藏起来，仗打完后才来把他带走。
同年五月，湘鄂赣苏区发动红五月暴动，红五纵队奉命南进。在瑞昌那次战斗中，李司令肩膀中弹受了重伤。部队遇强敌，南进受阻，仍撤回南山头和金柯等高山丛林中，休整了一段时间。李司令在受伤疗养的情况下，仍不忘我外公，还叫人把他找去带在身边。我外公对受伤的李司令，端茶倒水，照顾也是无微不至，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报答李司令。
同年六月，彭德怀在刘仁八将红五军扩编为红三军团，将红五纵队扩编为红八军，李灿任红八军军长。彭老总看见李灿把一个小孩时刻带在身边，问清情况后，还伸手抱了一下我外公，笑着说，你小子跟着李司令，真有福气！
后来，李灿司令因长期转战奔波，积劳成疾，又诱发肺病，加上两次负伤，病情加重。我外公始终跟着李司令，跑来跑去，不离左右。有一次我外公还差险掉了队，不是李司令派人找回，还有可能被敌人抓去杀害。后我外公看见李司令伤情和病情愈加严重，心里也暗暗替司令着急。
同年7月，上级安排李司令赴上海治病，我外公就此离开了李司令。李司令临走之前，不放心我外公，搂着他，摸摸头，轻轻叹了口气。
李司令走后，红军部队看见我外公实在太小，跟不上部队日夜在高山丛林中急行军，也打不动仗，怕他一个孩子出危险，就安排山下一吴姓农民收留我外公做干儿。后来我外公家里人去把我外公找回去了。就这样，我外公就回去学手艺，养家糊口，娶了我外婆，生了我母亲兄弟姐妹几个之后，就再没有看见红军了。
很多年之后，我外公突然听到李司令的消息，原来李司令与我外公分开第三年(即年冬月)化名胡平在上海治病时，遭特务跟踪，最后被敌人抓捕，壮烈牺牲。
每当我外公说起李司令脱棉大衣给他穿，给饭他吃，带着他跟在身边，掉队救他命那个情景时，我外公都是激动不已。他说，这么好的一个人，一个红五纵队的司令员，红八军的军长，31岁就被敌人杀害了，实在可惜。
说到此处时，我外公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说救命之恩今生不能相报，枉为一个人，终生遗憾矣。
后我外公每说一次，就哭一次，说亲生父母待他，也不过如此。就这样，我外公念了李灿恩人一辈子，弥留之际，还在喃喃自语，说：“我这就去找李司令，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李司令的救命之恩。”
附红八军军长李灿烈士生平事迹
李灿，生于年，原名文彬，字昭炳，宜章县城关镇人。年5月，入湘军第二师六团当兵，与彭德怀、黄公略结为好友。
年，在士兵中组织“救贫会”，主张除暴安民。年6月，考入湖南陆军军官讲武堂，一年后回原部任下级官佐。
年7月，北伐军占领长沙，李灿参加北伐军，任中国国民革命军第八军第二师第一团上尉副官。在武昌战役中，随一营冒着炮火攀梯登城，打开南门，立下战功。
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是年6月，一团奉命开赴平江。中共湘鄂赣特委决定在平江发动武装起义，李灿的住处成为起义部指挥部。
7月22日，彭德怀、滕代远、李灿等率余官兵举行起义，组成中国工农红军第五军，下辖一、四、七团，李灿任红五军军委委员兼一团党代表。
蒋介石急调军队进攻平江，红五军主动撒离县城，向修水、鄂南方向转移，创建湘鄂赣革命根据地。转战途中，李灿在修水县白沙岭果断地制止一起叛逃事件，彭德怀高度赞扬他的应变能力。
11月17日，率部回师南下奇袭万载县城，活捉县长和警察局长，缴枪40枝，筹集银元万余枚和一批布匹，解决红五军的部分给养问题。
12月10日，红五军在宁冈县新城，与毛泽东、朱德率领的红四军主力会师。
年春，红四军进军赣南，红五军担负留守井冈山的任务，李灿率部参加保卫井冈山的一系列战斗。
8月、奉命率部从永新北进，在莲花歼敌一个营，接着攻克萍乡、万载等地，直达平江，与黄公略部会师。
9月，红五军军委决定兵分三路打通罗霄山脉与幕阜山脉，将湘镜和湘鄂赣苏区连成一片。黄公略率一、二、三纵队留在湘赣边活动，彭德怀率四队向湘赣边莲花一带游击，李灿率五纵队向鄂东南地区挺进。
月底，率部攻克崇阳县城。接着，奔袭通山县横石、富水等地的常练队，缴获长短枪余枝。
10月中旬，红五纵队党委和中共通山、大冶、阳新、崇阳、通城、威宁县委举行联席会议，确定鄂东南武装割据的方针。在地方中共组织的配合下，李灿指挥红五纵队取得歼灭夏斗寅部1个营、范石生部2个营及2个地方民团和数支常练队的胜利。
12月中旬，国民党军独立十五旅二团到鄂东南与红军作战，李灿与打入该团的共产党员程子华取得联系，里应外合，夺取大冶县城，歼敌余人，建立大冶县红色敌权。这时，红五纵队发展到多人，打开了鄂东南武装割据的局面。李灿与彭德怀、黄公略被誉为湘鄂赣红军“三杰”。
年春，率红五纵队攻占金牛、汀泗桥、贺胜桥、官阜桥等地，切断铁路和电话线，威胁武汉、长沙。不久，湘鄂赣苏区发动红五月暴动，红五纵队奉命南进。瑞昌战斗中，李灿受重伤。
5月，在刘仁八红五军扩编为红三军团，红五纵队扩编为红八军，李灿任红八军军长。李灿因长期转战奔波，积劳成疾，患上严重肺病，加上2次负伤，病情加重，急需治疗。
年7月，李灿化名胡平赴上海治病。
年“一二八”事变后，李灿抱病前往上海请求中共中央分配工作，途中被特务跟踪，被捕入狱。狱中受尽严刑拷打，仍至死不渝。不久被敌人残忍杀害，时年31岁。
李灿烈士，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