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胡子拖鸡屎,这是句粗俗不堪、又脏又有趣的大冶方言俚语!舌头一顶一抵一弹,一压一卷一舒,倒是比"山无棱,天地合"更押韵,更朗朗上口,也更能形象地表达事情发展的不可能性,且"屎"字音同"死"字,加强语气,读来更斩截利索。
比如,等到胡子拖鸡屎你也发不了财;等他回来胡子都拖鸡屎了。有人网上跟贴,"唉,我发了那么多贴子,发到胡子拖鸡屎也发出不一个精华贴来"!我差点笑喷了,一看就是个大冶佬!试想,女人长发能拖鸡屎者尚寥寥无几,男人胡子要长到拖鸡屎,岂不是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根据语境分析,"等到胡子拖鸡屎"应语出农村,后来才在大冶城乡广为流传。据老年人判断,产生年代可能是数百年、上千年以前,甚至年代更久远些。鸡屎是那些年代农村人心中的痒和痛!不说胡子拖石子、拖尘土,偏说胡子拖鸡屎,俚语极尽搞笑、揶揄、无厘头、黑色幽默之能事,将大冶人的狡黠、机智和抽嘎(促狭)发挥得淋漓尽致。
上世纪80年代前,农村生活水平低下,家家户户散养家畜家禽,遍地猪粪、牛粪、鸡屎。鸡屎因为体积小,不易被察觉,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和鸡屎"亲密接触"。客人坐到凳子上,感觉冷冷的,或暖暖的,软不拉耷的,谦恭的表情瞬间发生变化,龇牙咧嘴,猛地站起,唉呀,我坐到鸡屎了!或者路上走着,哥,你踩到鸡屎了,那被叫哥的如同踩到地雷,一个激跳,双脚在砂土上、草皮上狠命地挪擦。
上世纪80年代末,鸡屎居然荣极一时,成了稀罕之物,农民眼中的宝。据说鸡屎的肥力是猪粪、牛粪的十几倍,农村很快进入"拾鸡屎,卖油纸"的年代。
边拾鸡屎边捡废弃的地膜、窗纸(各种防风用的油纸)成为当时一道独特的风景。经常有好心大婶远远地喊,那伢,快过来,这里有好几堆鸡屎!那伢如获至宝,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末了还要道声谢谢。如赶上雄鸡打斗,双方啄扑良久,输的一方总会故作轻松地拉一堆"金字塔"状鸡屎,这是鸡屎中的上上品。有种黑红的、稀稀的,叫"糖鸡屎",据说可以治"蛇头疮",得此病者寻它不着,拾鸡屎者却视为下下品,不屑捡的。"蛇头疮"又名蛇头疔,患者手指头红、肿、灼热、疼痛,像蛇头一样,严重的会化脓。当时我大姐得了"蛇头疮",打针、吃药都不见效,到处托人寻找"糖鸡屎",涂上去几天就好了。
明明是很恶心的东西,为何取名"糖鸡屎"?非要与人们经常吃的"糖"扯上关系?这就是大冶人狡黠、抽嘎(促狭)之处了,与"胡子拖鸡屎"有异曲同工之妙,贱贱的搞笑、揶揄,无聊的乐观、幽默,那么欠揍,又下不了手,最终被逗乐。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推进,农村生活水平日益提升,农民文明意识和环境卫生意识逐渐觉醒,特别是"村村通"道路建设以来,农村遍地猪粪、牛粪、鸡屎年代一去不复返,语境也随之改变,许多方言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如"冇恰(吃)肉,看见过猪走路"、"左选右选,选个鳑鲏搭倒脸"等等,好多人已经很久没看过"猪走路"了,更不知道野生鳑鲏鱼长什么样,也很少有人知道"胡子拖鸡屎"这句方言俚语了。
这些饱含乡音乡愁的大冶方言俚语将会慢慢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但大冶人的思维习惯、文化传统、性格特征等还是会在残存下来的方言俚语碎片中发现这样或那样的深刻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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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责编
双成
作者简介
张国庆,男,湖北*石市作家协会会员、大冶市作家协会会员,曾任*石广播电视报编辑。长期从事新闻写作,后转型写新式小说、散文,作品散见于《中国作家网》《人民代表报》《河北农民报》《燕赵都市报》《文学月报》《爱人文摘》《大鹏湾》《广东日报》《深圳晚报》《珠江晚报》《湖北农村新报》《*石日报》《东楚晚报》《今日大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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