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徐凯大冶实验二中高级教师(退休),*石市和大冶市作协会员,诗歌散文小说等文字散见于各级传统媒体和网络媒体。
朱家山头斫柴人
徐凯
在朱家山头,那漫山遍野的洁白李花让我沉醉,那历经数百年沧桑的古老城墙让我动容,那称奇冶邑的七寸汇水口让我惊愕。然而,真正触动我心弦的却是那山间挥刀伐薪,归途肩挑柴爿的斫柴人。
这里的山林,满目桃李。这里的田头地边,也只有如毯的薄草。这就怪了,如今的乡村,早已是茅草齐人深,荆棘遍山野。今年吃完年饭,我带着儿子孙子一行去祖坟山给先祖上香,所经之处,枯枝林立,霜雪之后的芭芒草翻腾着褐色的巨浪,通往祖坟墓地的路已经被茅草封堵,我们费了好长时间才开辟出一条窄窄的“巷道”,勉强通过。多好的柴啊,这长满乡村山川,田野,路边,地墈的柴啊,在朱家山头怎么难觅踪影?
在一片李树林边,一位挥舞着砍柴刀的老汉让我茅塞顿开。地墈上,老汉戴着凡布手套的左手按住芒草,握着柴刀的右手手起刀落,一蓬柴草贴土而断,不一会工夫,一溜土墈像理了发,齐刷刷的芒草堆积墈下。老汉随即拿起一把大铁剪,开始给李树剪枝,随着唰唰的声响,纤细的树枝纷纷落下。老汉旋即又拿起手锯,需要清除的粗壮的树枝也在他的锯下落地。我好奇地上前,想和老汉打声招呼,老汉一抬头,古铜色的脸上泛起细微的汗珠,浓浓的眉下闪耀着山里人的豪爽。
“老哥在斫柴啊?”我问候着老汉。
“斫柴带剪枝呢。”老汉微微一笑。
“剪下的树枝也拿回去做柴火吗?”
“等晒干了再挑回去。原先斫的柴,剪的枝,已经干了,今天就挑回去。”老汉向不远处一指,他的老伴正在用布带样的东西梱着干柴和干树枝。
老汉告诉我,湾子里,家家都有煤气灶,但家家都少不了柴火灶。家家门前都堆着柴垛,家家屋顶都冒着炊烟,这是因为,朱家山头家家都有斫柴人。
柴米油盐酱醋茶,柴列首位。人类需要火,要火必要柴,在煤气液化气,天然气为家庭燃料的当今乡村,上山斫柴,已经成为历史。大自然一如既往的慷慨,正在被忽视,被糟蹋,而熏醉世代的那股柴火浓香,那源自祖辈基因的不灭的乡愁,正在逐渐消失,而今天,朱家山头的斫柴人,让我重新激起对柴火的念想与希望。
不禁想起我小时候去“武”柴,放学后用一把竹耙撬着一只箢箕,去松树山上耙松针,去枫树底下捡枫球。枯*而落的松针我们叫枞毛须,是上好的引火柴,枯萎而降的枫球是上好干柴,幼小的心灵只盼松针飘落,只盼枫球降下。稍大后,用扁担挑着两只箢箕去斫柴,一把预先磨得锋利的镰刀,在只见*土不见柴禾的大地上贴土剁着草皮,抖落土渣,所剩是柴。再后来,拿着冲担和要子,去东方山斫柴,只因所有能砍能割能拔能铲的植被都没有了,只剩下*土壳子了,等不及一岁一枯荣了。东方山的慈悲馈赠,让我等只存感恩而忘了艰险,将一担用双要梱好的茅草柴,从山上往山下推滚而去,然后在山下咬牙“背枪杀”(力气小的人用冲担杀起一梱扛在肩上,靠在背上,再杀另一梱),挑着一百多斤柴走十里多山路回家。
几十年前的情景今日再现,这一对朱家山头的夫妻,一人挑起一担柴,正在翻山坳,过小溪,越田埂,行大道。不同的是,他们走过的不再是艰难险阻,而是旖旎风光。他们挑着的不再是生存与温饱,而是乡恋与欢欣。
是的,只有不舍才有乡恋,只有幸福才会欢欣。斫柴,几近绝迹的农家活,已成为朱家山头乡亲们的依依不舍,高度的物质文明,没有替代他们对柴火灶,柴火饭和锅巴粥的深深恋怀。家家升腾的袅袅炊烟,正是这古老村庄的无限乡恋,户户飘荡的浓浓饭香,是这一方风水叫出的永久福音。
受到尽地主之谊的文友盛情款待的我们,最受用的是每一碗弥漫着柴火香味的锅巴粥,最抢镜的是冒着袅袅炊烟的柴火灶,最感恩的是每一位朱家山头的斫柴人。